精灵的寿命是漫长的,在看不到尽头的时间之中,很多东西都会发生改变,比如魔法,比如技术,又比如,冠在王座前的姓氏……这些东西,每一次发生变化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但也有些东西,变化之时,悄然无息,却实实在在地在暗中影响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比如说,审美。
在数百年的时间跨度中,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审美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高居王座之上的精灵女王也不例外,每一届女王在任期间,都会因审美的变化,与一位又一位的男性结婚……而这宫闱之中的每一次宠幸和失宠,都将在政坛上带来巨变。
同时拥有兽人的力量,又兼具机警智慧的鼠人,是女王的第一任爱夫,暗中执掌着全部的军政权利……但随着他慢慢老去,逐渐失宠,手中权利被宫闱中的新宠所夺取,最终,只能退居到典狱长的位置上。
女王的糟糠之夫尚且如此,其他那些没有明媒正娶的精灵男子们的得势失势就更是眨眼间的事情了……可以说,女王一人的审美,始终都在搅动着王都的政局。
然而,在这位朝三暮四的女王身边,却有一个男人始终享尽宠爱……其原因,倒也简单。
易容术。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老哥……明明是个大老爷们,却像个娼妓一样靠着化妆来谋求富贵宠爱,到头来,连战斗都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将军’的名号都快要哭了哦。”
钻到桌子下面躲过斩击的男孩,一边出言讥讽,一边猛地撑起桌子,砸向那位袭击他们的“侍女”。
锋锐的刀光一闪而过,把沉重的桌子一劈两半……然而,追击却并没能继续。
一直像个乖乖女般坐在椅子上的宫商,没有任何征兆的,从她那光滑如玉的脸蛋上,长出了一直狭长而尖锐的锥刺……刺尖从侍女的脸上划过,撕开了她的伪装。
准确地说,是撕去了她的“其中一层”伪装。
面皮被扯开后的侍女,露出了一个俊朗男子的面容……相貌英俊,眉眼精神,器宇轩昂,可以说,以当今时代的眼光来看,这是一副完美到极点的皮囊。
正因太完美,所以不真实。
“确实,好久不见了……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能看穿我的伪装啊……真是双让人不爽的眼睛……”男子将残留在脸上的侍女伪装彻底撕开,丢落在地,“本来打算只夺走你的福音的……这么一看,还是连着眼睛一块挖走好了。”
撕啦一声,侍女服饰的袖子从肩部被扯开,藏在那之中的武器顺势落入了男子的手中。
那是一把马刀,散发着阴森的白光,却丝毫不显锋利,早已钝化的刀刃上,随处可见显眼的缺口。
“嘛,只要看上一眼就明白,那样的剑是砍不动人的吧,”一直冷眼旁观的宫商终于清厉地开口,“换句话说,那把剑并不是用来砍得,而是有别的用法,对吧?”
就算记忆残缺,宫商也依然记得自己听过的传说……有些特殊的刀剑,就算没有直接砍到敌人,也能通过发出的剑气,或者发出光炮之类的东西来打击敌人。
男子没有回答,他用刀尖磕了磕树屋的地板:就如那把马刀的外形所展示的一样,那驽钝的刀锋就连木质的地板都无法刺穿。
“我无意和您争执,祸太,您可以叫我‘将军’……我不过是蒙女王殿下宠幸的一介男流,为回报她的恩情,而来收缴一些本来就属于王室的东西罢了……”
说着,他收臂弓腰,向宫商做出了一套堪称礼仪典范的贵族礼姿,展现自己的好意。
“如果您需要福音的帮助的话,我很乐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您提供服务,您完全不用靠那个既没有权势也没有魔力的——”
“啊啊,免了,权势啊魔力啊什么的,对小女的帮助倒不是很大——相比之下,小女更讨厌无聊呢……”
汉萨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宫商的背上,突然长出两条石制的手臂,用公主抱的姿势把男孩抱到了身后。
“……虽然都不是什么好男人,但相比之下,小女觉得能言善辩的男人,可是要比只会浓妆艳抹的男人有意思多了~不过——”
咕噜。
随着一声细响,宫商的形态发生了巨变。
窗外突然涌起了巨大的石流,穿过窗口,灌入了宫商的身体之中。
“——不过,你说的不错,小女确实需要‘你 的 福 音’的帮助就是了。”
面对如此情景,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将军顿时心生寒意。
“啧……果然不该听那个鼠人的……应该在举事之前都隐藏好,不该节外生枝的……”
他此行另有重要的任务……却在同僚的鼓吹之下,准备先来解决这个在同僚口中“留着危险但本身很弱无法反抗”的男孩汉萨……却没料到,那个毫无权势也毫无力量的男孩,会找到如此坚定的外援,以至于双方爆发出冲突。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精灵国度之中,错综复杂的势力宛如无尽的火药,只待着一场冲突作为大战的开幕礼,而他的这次偷袭,恰恰就为整场大战扣动了扳机。
“再糟糕不过了,导火索都点燃了,我们的局却还没布完——啧!!!”
抱怨还没说完,就被强行打断。
巨大的石手从一旁突入,把将军重重砸在了墙壁之上,他口中一甜,一口鲜血不受控制的喷洒而出,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怎么?明明号称是‘将军’,却这么弱吗?”
宫商发出冷笑,她轻轻扬起手臂:一阵剧烈的响动,那原本洁白无瑕的玉臂逐渐扭曲,最终,化为了一个在这个世界未曾出现过的东西。
钻头。
“我听说,只要杀死了福音的持有者,就能夺取福音……既然如此,小女若是能杀了你的话,是不是就有人能同时拥有祸太和福音两种力量了?”
钻头骇人的轰鸣声中,宫商的话语和脚步声都被掩盖了过去,唯一掩盖不住的,只有那阴冷的杀意。
她轻移莲步,走到无法行动的将军面前,轻描淡写地夺走了他的性命——在 那 之 前
“!?”
宫商在房间的中央停下了脚步,疑惑地低下了头。
“这块地板下面……什么时候中空了一大块?”
方才进来时,她也从这里经过,如果这下面是空心的话,她当时就会发现不对的。
“非也……不是中空了一大块……而是两大块。”
“?”
被石臂紧紧钳制住,无法反抗,无法挣脱,已经被逼入绝境的将军露出了笑容。
“我刚刚用这刀敲了地板两次……如果生效的话,那这棵树的主干茎块,应该是被我剜去了两大块才对。”
那么,问题来了。
主干被挖掉两块,本就脆弱不堪的树屋,在加上宫商从窗外招来的,质量巨大的土石泥块后,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宛如行将就木的老者咽下最后一口气般,三人脚下的树木发出一声力不从心的叹息,从正中间的位置轰然崩断。
“唔哦!”
随着男孩的惨叫,三人随着树木一起崩落掉下。
“——不过,你说的不错……”
借着变故,手腕获取了一丝活动自由的将军,学着宫商刚才的句式反唇相讥。
“确实有人能够同时拥有祸太和福音的力量……不过那人不是你,而是我!!!”
耀眼的白光从将军身上宣泄而出,把坚硬的石臂炸得四分五裂。
“呼哦,接到了……这个女装癖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真是出乎小女的意料。”
轰散开来的石块砸飞了失坠的男孩,就在他即将以一个超级危险的姿势砸到地上之际,周围的淤泥及时涌汇到他的身下化作一个缓冲的垫子,才避免了一出惨剧。
“他……是……唔唾!”男孩艰难地吐出满嘴的泥土,才勉强能说清话语,“他在之前……无行的祸太事件里……得到了遗留的祸太刀……”
他的话没能说完,白色的光束迸射而来,把守护着男孩的宫商炸得粉身碎骨。
但是,这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大地中的泥土重新汇聚成人型,驾驭着岩石的神女携带着比之前更胜一筹的力量复苏,可谓是字面意义上的卷土重来。
“唔……果然,只破坏你的躯壳的话,是伤不到你的吗?……这么说来的话,第三福音是没用了……只能用这把祸太刀对付你了啊~”木枝被踩断的嘎吱声传来,提着马刀的将军从烟雾中浮现出了身姿,“因为王血的存在,我能够读取你的意识:你现在还不知道,这把无行的祸太刀,有什么样的能力。”
“……”
残破而老旧的马刀上,在方才的动乱中已然蒙上了尘土,连唯一可以称道的那点寒光都被遮蔽住了……只要用巨石狠狠一砸,那古董一样的老玩意毫无疑问会立马断掉,更何况——
“小女劝你还是收手吧~”,操纵岩石的神女一把扯掉了身上依然破碎的袍布,露出了如玉般的美丽胴体,“你说小女不了解那把祸太刀的底细,但在小女看来,妄图染指不了解的力量的人可是你哦,因为……”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拥有王血、看出了她想法的将军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因为,祸太的力量源自苦难,所以,就算我拿到了刀,也无法发挥祸太的力量,对吧?”
“……”
就算没有读心的能力,宫商也能察觉到这话语中的怒意。
“你以为我……没有苦难吗!”
蒙蔽马刀的尘土一振而散,下一个瞬间,在两种完全不同的祸太的力量之间爆发了冲突。
————
“怎么……会是那个方向?”
玻璃堡之中,站在在黑柏王最高层的树屋里的大王女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皱起了眉头。
“皮靴亲王和第二王女应该是在人类国度的那个方向才对……揭幕战没有爆发在他们那吗?真让人意外……”
形势已然逐渐明了,目前四散在各地的主要参战者们,有戴罪潜逃的第二王女和皮靴亲王,坐镇玻璃堡的大王女与学院长,还有以女王为首的王都势力……
在这之中,女王和两位丈夫组成的王都势力,是最让大王女感到棘手的……不论怎么说,同时拥有三位福音持有者的优势,实在太难以抵消了。
很多人把这场王权之争比作棋手们间的无声智斗……可实际上,这场争斗远非一般规则下的对弈可比……关键就在于,王血的存在。
自从第三福音刻印进王血之中后,持有第三福音的人,不仅拥有了超强的战力,还多出了读取意识的能力,这就导致了对弈者们手中的普通棋子几乎全都被废掉了。
“自从我察觉到王都的保守派势力根深蒂固时,我就迁移到了玻璃堡这里……因为我知道,势单力薄的我,想要爬到最高层,一定要有一个可以积攒手牌的地方……”
大王女确实做到了。
先是笼络了在政坛郁郁不得志的学院长,获得了第一枚棋子……接着,带着女儿前来求学的黑衣杀手,成为了第二枚。
这两颗棋子给了大王女莫大的帮助……靠着他们,大王女杀死了副院长,夺得了第四福音,拥有了第一张底牌,再加上,把黑衣杀手带来的少女封入玻璃之中,成为了自己的又一张王牌……可以说,黑衣杀手和学院长,是大王女能占得先机的最大功臣。
但是,这两颗棋子依然难堪大用,因为他们没有福音。
没有福音的他们,不能读取别人的意识——这倒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他们无法避免被别人读取意识。
如果你使用这种棋子去侦查其他棋手的布局,一旦这颗棋子和对方遭遇,那么,对方就能从这颗棋子的意识中,反过来读取到你的全部计策。
换言之,这场棋局的规则十分凶险:使用棋子探局的人,不仅难以探到对方的布局,反过来还要把自己的下棋思路一五一十地大声讲出来……这是无异于自杀的行为,所以,大王女才一直龟缩在玻璃堡内,对外界的信息获取十分滞后。
但是,精灵女王则不需要遵守这个规则,因为她的手中,握着两枚特殊的强力棋子——也就是她的两位丈夫,鼠人典狱长,以及“将军”。
前者拥有着密布全国的信息渠道,又兼具见微知著的分析能力,而后者,持有着当年横扫精灵国度的“无行的祸太刀”,又拥有着常人莫辨的易容术……更重要的是,他们拥有福音,可以随意行动,而不用担心被对方读取到意识:有他们两人在,想必女王现在已经有足够了的信息,可以看穿棋局中每一方的布局了吧。
就好比现在,他们轻而易举地就在黑踵区之中,找到了他们想要厮杀的对象。
……
“不过,虽然出乎意料,但这应该是个好消息。”
大王女微微侧目:在她的身旁,立着一副精致的玻璃之棺,而棺材之中,安静地睡着一位同样精致的人类少女。
以正常的思路来考虑的话,女王势力此时的最佳目标,应该是流落在国外的第二王女和皮靴亲王:这两人都拥有福音,但本身实力堪忧,再加上没有汉萨的帮助,很容易就能击败他们,夺取两份福音……相比于固守玻璃堡的大王女,这两人简直就是低风险高回报的两块肥肉,大王女也一直认为,这场棋局的揭幕战,会在王都势力和皮靴亲王之间爆发……但如今,战势激昂的地方,却是在本应无人的黑踵区之中。
换言之,情报通达的王都势力,在黑踵区中,发现了他们认为风险更低的肥肉。
那会是谁呢?
在七位王血持有者中,空有迂腐的智慧,却毫无自保能力的是谁呢?
无地藩侯——汉萨。
“真是太好了,之前听说汉萨逃狱的时候,吓了我一跳:以他的智慧,无论是投诚到女王那一方,还是回到皮靴亲王那边,都会是最难以对付的角色——不过幸好,这么看来,他还是孤身一人……不,应该不是孤身一人。”
大王女皱了皱眉头,即使隔了这么远,也能感受到,远处的战势愈发激烈……以汉萨本人的实力,是无法进行这种水平的战斗的。
他有帮手,但现在没有任何福音持有者可以帮到他,既然这样的话……
一缕阳光穿过树窗,照在大王女的脸上,也照在一旁的玻璃棺上。
“终于肯露脸了啊,祸太们!”
似乎是感受到了阳光,又或是梦到了什么充满温暖的未来,玻璃中的少女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在她的旁边,大王女的眉头也在一瞬间舒展开来。
她的这张王牌,能够转换出对祸太生效的魔法——“神通”,这使她对祸太有着巨大的相性优势,靠着这个,祸太就是只对其他竞争者有威胁的怪物。
这样的怪物,就好比是一颗不受控制,但绝对对自己有利的棋子。
“那么,就麻烦亲爱的祸太好好活跃咯~虽然我想这么说……”
大王女慵懒地伸展了下她那美妙的躯体,斜靠在身旁的玻璃棺上。
“但是,要想对付我老爸——‘将军’的话,区区一个祸太,应该是不够的吧……”
轻轻地,她掀起了自己左眼的眼皮,用手指慢慢抚摸着那柔嫩脆弱的眼睛,像是在做着什么准备。
“这么说来,还是要来一场真正的父女之争才行呢~”
艳阳高照,喧哗热闹。
这样的玻璃堡中,从在那高高的树屋上,传来的噗嗤一声,是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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